中華民國，我曾經深愛過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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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乎楚   February 5 · 

中華民國，我曾經深愛過你。
　
今天不批評誰，來說說自己的故事。小時候，我是個很平凡的台北小孩，在學校裡跟著同學學〝國語〞，老師稱讚我很用功、發音很標準。而我的阿公阿嬤他們只會說台語，於是當節日拜訪他們時，我們祖孫之間只能雞同鴨講，那時我心裡想：阿公阿嬤應該是小時候沒有好好學〝國語〞。
　
我父親的母語是台語、母親的母語是客語，他們都很想讓我學習他們的母語，當時我很懶也很排斥，覺得講台語或客語好土喔，還是講〝國語〞好聽感覺又比較高尚，而且大家能溝通的語言會一個就夠了不是嗎？幹嘛學那麼多，好累。
　
小時候好愛看愛國電影、讀愛國故事，那並不是被誰強迫，而是我心甘情願去看，真的好好看，每次看完都熱血沸騰，好想為國家貢獻自己的力量，我想要效法〝國父孫中山先生〞以及〝民族的救星、世界的偉人的蔣公中正〞，他們為了國家、為了民族犧牲奉獻，才有了中華民國，我們才有今天的幸福生活。當時我從心底深深的感謝他們。
　
印象很深刻，64天安門事件發生，我再次感受到中華民族的愛國情操，心裡跟著澎湃，為了國家的不幸而落淚。從此我開始關心政治。
　
國高中時期，電視節目《2100全民開講》正紅，便跟著父母一起按時收看，我覺得國民黨真的是太腐敗太糟糕了，於是我成為了民進黨的支持者，我選擇站在腐敗的國民黨的對立面。就是這麼簡單的理由支持民進黨，並不是因為美麗島事件或其他事情，坦白說，我對〝黨外〞根本沒有概念。
　
那時我雖然支持民進黨，但我還是深深愛著中華民國，會為了〝大陸〞被中共竊佔感到憤恨，覺得那些被中共統治的〝同胞〞實在是好可憐。
　
那時我對台獨完全無法理解。
　
到了上大學，就讀的是服裝設計，經過一連串的填鴨式教育、以及求學生涯不停地考試，在此時我終於獲得解放，自由的大學生活下毫無自我約束，晚到、翹課、泡網咖玩線上遊戲到半夜甚至是到凌晨。生活裡除了應付性質的上上學之外，就是玩。
　
那時雖然也有關心政治，但也僅止於大選投票時期湊湊熱鬧。與其說自己是選民，還不如說是〝政治比賽的啦啦隊一員〞，我只是一股腦地支持民進黨所推派出的候選人，他們有什麼樣的學經歷，我其實並不太在乎，只要能打敗腐敗的國民黨就好。
　
但弔詭的是，高中時我居然還曾經幻想過，如果中華民國能統一中國該有多好，有中國大陸的地大物博，再加上中華民國的民主自由，我們豈不是一下就成為超級強國了嗎？
　
然而漸漸地，由於中共對於中華民國在國際場合上的打壓越趨頻繁與猛烈，讓我〝直覺性的〞對中共感到相當相當反感、而中國民眾總說台灣是他們國家的一部份也讓我感到相當憤怒，也或許是因為護中華民國心切吧。
　
一個大中國的想像開始在我的心中出現矛盾，並且逐漸裂解。〝誰跟你們是同一國啊！〞〝誰跟你們是同胞啊！〞不停地在心中吶喊。一種出自於情緒性的因素促使我轉向支持所謂的〝台灣中國、一邊一國〞、〝台灣是個主權獨立的國家〞。但這裡指稱的台灣，我當時只是把它當作中華民國的投影，把它們劃上等號。
　
我放棄〝統一〞的選項了，兩邊差異太大了。我只要自己國家過得好好的就好了，即便中華民國退守到台灣，以台澎金馬為家園其實也就夠了，當時我沒有察覺到，這就是獨立意識的初步概念。
　
〝我就是不想跟你同一國〞的情緒越來越強烈，但這樣的情緒卻同時缺乏對於現代國家概念的理解。不需要民主、也不需要人權來對於國家概念的建構，純粹只是靠著感覺與慣性在高唱自己是個獨立國家的子民，而這個國家是中華民國或是稱作台灣都可以，只要能跟中共劃清界線就好。
　
那時的我不知道自己已可算是半個獨立份子，不過那只是中華民國獨立份子，而不是台灣獨立份子。
　
在畢業及當兵後，靠著僅有的才華，很幸運且順利的進入職場，總算開始嚴肅的面對人生，社會並不如我當初天真所想的單純，與眾人的關係從高同質性並單一的學生身分進入了社會分工的角色，政府所作的決策，可以明顯地感覺到與自己的生活息息相關，於是才開始認真的看待政治，去了解政策的影響，而那時仍是深愛著中華民國，就跟一般人一樣。
　
人生總是很容易在新的環境裡展開無法預期的轉折。
　
由於感受到自己在專業上的不足，在職場裡想要更上一層樓，便重新當起學生，前往法國巴黎進修。這或許是我這一生所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在國外生活後，才發現〝國家〞兩個字真是如影隨形，剛開始我極力強調自己是台灣人，來區別於中國人，然而在許多證件上都會有〝國籍〞的爭議，那時才真正體會到所謂的國際孤兒（被排除在聯合國外，不被多數國家承認）是什麼感受，一股悲憤感油然而生，還記得剛在國外看到中華民國國旗時，心裡真是感動不已，還興奮地與它合照，一切是這麼地自然。我渴求一個能正常與國際交流並和外國平起平坐的國家，並將這份希望寄託在中華民國。
　
為了要向外國人介紹自己的國家，為了要跟中國留學生打筆戰，我努力的利用課餘時間充實自己的歷史，去了解台灣，去了解如何證明中國聲稱擁有台灣主權是多麼的無理取鬧，說真的，以前念書都沒這麼認真。
　
然而當自己了解的越多，就發現越多的歷史矛盾與疑點。對中華民國了解更多，與對台灣了解更多，根本是兩回事。漸漸地，認識到中華民國所教育的歷史中有無數的謊言，只要用心的思考邏輯辯證就可戳破，小時候不會思考於是白白地被騙。當我還瞧不起中國人被中共洗腦灌輸的時候，其實我也好不到哪去，我也是從小被洗腦到大啊！自兒時就是在一個精心設計的謊言裡被套上〝中華民族〞的身分，好安份的做為一位中華民國的子民。
　
被深愛的事物所狠狠地欺騙背叛，那是一種深沉的憤怒、一種身份價值的全面瓦解。於是我開始尋找自己到底是誰？〝台灣人〞這三個字的意義究竟是什麼？
　
很幸運的，在巴黎我結識了一群同樣有著國家關懷、憂心國家前途的台灣留學生，我發現自己並不孤單，而他們在學識上的知識以及對台灣認同的理解都給我相當大的幫助，很慶幸自己總算覺醒，就這麼成為了一位脫胎換骨的台灣人，自然也成為了台灣獨立運動的支持者。而中華民國就如此在我的心中慢慢逝去。
　
中華民國啊，我的確曾經深愛過你，但是我變心了，我發現自己一直愛的是台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