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型大國關係」是啥？

 http://cn.nytimes.com/china/20141110/c10summit/zh-hant/

中美對「新型大國關係」態度微妙

JANE PERLEZ 2014年11月10日

北京——將近三年前，當習近平站在希拉蕊·羅德姆·克林頓(Hillary Rodham Clinton)身旁，對午餐會上一群位高權重的聽眾講話時，他還是中國國家副主席，不過是中共領導層的既定接班人。但是，即使在那次來訪期間，他也豪氣滿懷地談到了要與美國構建「新型大國關係」。

現在，習近平已經是國家主席，大權在握，是中國無可爭議的領導者，這個短語便被賦予了新的重要性。

去年，在加利福尼亞州的「襯衣峰會」(shirtsleeves summit)上與奧巴馬會晤時，習近平也使用了這個短語，在隨後與訪華美國高級官員的會面中，他也幾乎每次必提。這個短語已經成了習近平政府的一個口頭禪，用來描述華盛頓和北京應該如何互動。本周，習近平在北京接待奧巴馬，進行他們的第二次峰會時，這個短語幾乎肯定會再次出現。

但是，如果說這個短語無疑獲得了習近平的個人首肯，那麼它顯然沒有獲得奧巴馬及其助手的青睞。這可能意味著，在未來數天裏，兩位領導人之間的交流會有一些波折，而在未來數年裡，中美關係將繼續處於緊張狀態。

習近平提倡的「新型大國關係」，被他描述為努力打破世界大國之間「不可避免地」進行對抗的歷史格局，這似乎並不令人反感。但美國官員以及與政府有聯繫的中國分析人士說，習近平心裡想的是一種特定模式的衝突——一個正在崛起的大國，比如中國，對上一個老牌的，或正在走下坡路的大國，他覺得美國現在就屬於後者。

在討論這種關係時，習近平特意強調，他認為在亞洲，兩個大國有共存與合作的空間——只要他們平等相待。

但是，如果中國和美國無法找到建立「新型」關係的方法，就可能會導致災難性的後果，習近平今年7月在中美官員參加的一次會議上警告說。

在奧巴馬這邊，他說自己歡迎中國崛起，希望看到北京在區域和全球事務中發揮更大作用。但奧巴馬及其政府對於習近平所說的「新型」關係並不那麼熱衷。

在某個層面上，奧巴馬政府也同意，力量平衡正在發生變化，兩國應避免陷入有可能升級為衝突的情況，李侃如(Kenneth G. Lieberthal)說；他曾在克林頓總統任期內擔任國家安全委員會(National Security Council)的中國政策部門主任。對於習近平倡議的在有可能的情況下增加合作，並更加坦率地表達分歧，華盛頓也沒有反對，他說。

但在習近平的倡議中，華盛頓認為有一個地方是不可接受的，李侃如說。「中國人一直在說的大國關係需要尊重每個國家的核心利益，」他說。「我們不認同這一點，因為我們無法確知中國的核心利益是什麼。」

這些利益僅限於中國對自治島嶼台灣，以及西部躁動不安的西藏和新疆地區的主權要求嗎？還是包括在東海，中國與華盛頓最重要的亞洲盟友日本之間的摩擦呢？中國的核心利益還包括在南海，其東南亞地區的鄰國們所反對的一些中國主權要求嗎？

李侃如說，如果對於某個原則，不同的中國官員有不同的定義，奧巴馬政府不會願意向中國承諾堅持這個原則。其結果就是，奧巴馬及其助手們試圖和習近平的「大國」說法保持距離。「習近平仍然在使用這個說法，」李侃如說，「我們沒有這麼說。」

一些批評人士說，習近平的這個說法，本質上是指在亞洲建立中國的勢力範圍，美國同意默默地從該地區撤出，以便盡量減少衝突。另一些人表示，中國所說的「大國」只包括中國、美國和俄羅斯。討論並不涉及中國鄰國的意願，其中包括美國的盟友日本和韓國等國。

上海復旦大學美國研究中心副主任吳心伯說，美國不願接受習近平的倡議是可以理解的。

「有些人覺得，中國會把這當成一個花招，來獲得美國對中國利益的支持，」他說，奧巴馬政府看似不願意將其在亞太地區的太多權力移交給北京，甚至可能是不願做出任何讓步，儘管奧巴馬說自己歡迎中國的崛起。

與此相反，美國政府似乎下定決心要抓牢自己的每一絲的影響，吳心伯說，他提到美國在繼續努力說服盟國不要加入中國牽頭的一個新的亞洲開發銀行。對於該區域更大的安全問題框架而言，這個銀行項目是一個相對較小的提議。

如果奧巴馬不支持習近平青睞的重塑中美關係的方法，他面臨的挑戰可能會在於：在哪裡以及如何對中國的雄心加以限制——以及美國在哪些領域歡迎或至少容忍中國發揮更大的作用。

但有了這種限制，想說服北京在貿易、氣候變化等有可能合作的問題上做出讓步，就會比較困難，尤其是在奧巴馬被視為「跛腳鴨」，其政黨在中期選舉中的失利令他束手束腳的情況下。

「不會發生太多事情，因為中國已經決定，他們有兩年時間來挑戰極限、改變既成的事實、給新一屆政府劃出一條新的基線，」在談到奧巴馬剩下任期的前景時，一位資深亞洲外交官說。鑒於外交慣例，他要求不具名。

例如，中國可能無視美國的警告，進一步讓其飛機和船隻可以停靠在南海的一些小島，以擴大中國在南海的存在；或者在有爭議的海域架設石油鑽井平臺，開展勘探工作，就像今年早些時候在越南附近海域那樣，他說。

中國人民大學國際關係教授時殷弘說，習近平不會放棄中美「新型」關係的願景。但在奧巴馬總統剩下的任期裏，如果兩國都不在重大問題上作出讓步，「大國」之間的競爭可能會加劇。

「習近平不想向奧巴馬送上任何大禮，」時殷弘說，「因為他知道奧巴馬無法給予任何回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