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克爾的理想與使命
庫柏:由共產主義東德塑造的默克爾是一個機會主義者,態度經常出現180度的大轉彎,但她似乎很適合領導西方。
一位以前的老師回憶起年少的安格拉•默克爾(Angela
Merkel)在東德的校園裡四處奔跑着,穿着共青團組織德意志自由青年同盟(FDJ)的藍色襯衫。後來,默克爾在FDJ擔任宣傳秘書,同時也是東德科學院的物理學家。即使從不信奉共產主義,她也安於當時的現狀。
這些對於一位德國總理來說,是很離奇的開端。但仍存在着連續性。從近來的五本傳記中可以看出默克爾一貫的形象,這五本傳記的作者分別是:德國的斯特凡•科內柳斯(Stefan Kornelius)、法國的馬利翁•范•倫特赫姆(Marion
Van Renterghem)、英國的馬修•奎特普(Matthew Qvortrup)、荷蘭的米歇爾•迪•沃德(Michèle
de Waard)、以及菲利普•普里克特(Philip Plickert)編輯的一部批判性的、保守的德文集。這位幾乎無疑將在9月24日的大選中再度當選的女性有一種天賦,能夠定位出她所在的任何一個組織的中心。其多年的好友亨利•基辛格(Henry Kissinger)曾說,默克爾似乎“是她那個時代的完美表現”。默克爾是一個機會主義者,態度經常出現180度的大轉彎,但她似乎很適合領導西方。
共產主義東德塑造了她。她從生命中的前35年學到意識形態是靠不住的;後來成為了一名物理學家,因為這個領域幾乎沒有受到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影響;並夢想着自由地實現自我。就在柏林牆倒塌的幾個月後,她欣然接受了自己的使命:赫爾穆特•科爾(Helmut Kohl)總理把她拉進自己的內閣,作為女性東德人的一個象徵。
她發現許多男性政治家都自負、囉嗦還孤陋寡聞。他們起初認為她是個無聊的小女人,並低估了她的權力欲。科爾說她“一竅不通”並說她“從來沒學會用刀叉吃飯”。1999年她給了科爾背後一擊,然後以智取勝,戰勝了她的對手沃爾夫岡•朔伊布勒(Wolfgang
Schäuble)成為總理。她不計前嫌:朔伊布勒成為了她信任的財政部長。
她的總理辦公室離她在東柏林的居所只有10分鐘的路程;她並沒有偏離自己的出身。遇到問題時,她會像一名科學家一樣搜集專業證據。2007年,正要去歌劇院時,她收到了一則來自財政顧問的短信:“IKB遇到麻煩了。”默克爾重複着(據迪•沃德寫道),“IKB是什麼?”IKB是一家德國銀行,在涉足美國的次貸資產後,需要數十億財政援助。
當歐元危機爆發時,默克爾對金融所知甚少。她僅能做出標準的德國人的反應:不信任市場“投機者”,信任企業。她自學金融,沮喪地發現經濟學家們——跟物理學家不一樣——經常給她錯誤的分析。儘管如此,她還是喜歡那些關於市場“厚尾”理論的即興研討會。複雜嚇不倒她。畢竟,她提醒自己,作為一個物理學家,她精通積分學。
她行動遲緩——在歐元危機中往往太慢了,她將此比作驅車穿過濃霧。但她不喜歡衝動之下做決定。即便在阿富汗乘坐直升機遭到塔利班火箭襲擊時,默克爾仍保持冷靜。奎特普寫道,她學會了在衝突中克制哭泣的本能。如今,恫嚇只是反襯出她的平靜。1970年,默克爾獲得東德俄語和數學中學競賽的冠軍,這甚至讓她建立了與弗拉基米爾•普京(Vladimir Putin)的工作關係。私下裡,她以模仿自戀狂男性領導人為樂。
真正懂她的同事是托尼•布萊爾(Tony
Blair)。布萊爾知道,這位離過婚的來自德國東部的路德教徒,領導着黨員基本上是西部天主教徒的基民盟(Christian
Democrats),她與自己一樣都是本黨派中的“外人”。與布萊爾一樣,默克爾尋求讓自己進入本國的政治核心。她坦然地研究民調。但是儘管布萊爾喜歡冒險,默克爾擔心的卻是西方的存亡。她從東德垮掉的經歷中明白,如果南歐人不增強他們經濟的競爭力,就會走上同樣的道路。
她的專長是管理擾亂德國平靜的外國危機:金融危機、歐元危機、克里米亞危機以及現在的特朗普危機。德沃德將她稱為“歐洲的消防指揮官”。默克爾思維敏銳,擅長隨機應變。她最初支持伊拉克戰爭和核能,隨後又改變立場。她最初拒絕紓困希臘,隨後又同意紓困。2015年9月,她突然允許100萬難民進入德國。每次她都會尋找德國政治中心、自己的理性分析和外部世界需求之間的“甜蜜點”。她喜歡妥協——這是德國或者歐洲政界的根本技能。
但每個偉大的政治家都有一個核心,即一兩個不會交易的信念。難民終於揭示出默克爾的核心是什麼。她珍視個人決定生活方向的自由。2015年10月,當匈牙利總理歐爾班•維克托(Viktor
Orban)在歐盟峰會上建議德國建造隔離牆的時候,默克爾沉默了一下,然後說道:“我曾經很長時間生活在隔離牆後面。這不是我希望再次做的事情。”為了歡迎難民,她動用了政治資本。但現在她把它稱為一次性的。德國的政治中心不會容忍此類事情再次發生。
她的職位描述不斷擴大:從德國領導人到歐洲領導人,再到唐納德•特朗普(Donald Trump)上台以來的西方領導人。與此同時,默克爾依然是默克爾。范倫特赫姆寫道,每天晚上,她都會回到位於柏林博物館島(Museum
Island)附近的簡陋4樓公寓住所,那裡的門鈴上寫着她丈夫的名字:“紹爾博士,教授”。
譯者/何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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