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波哀西的《自願奴役論》
作者 特約專欄作者:趙越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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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1-2017 更改時間 01-01-2017 發表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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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國政治哲學的奠基人、反抗暴君論的重要代表人物艾蒂安·拉波哀西 (Etienne de la Boétie) 生於1530年。當此時,英法兩國百年戰爭已經結束,法國度過了它歷史上最黑暗危險的時刻。卡佩王朝的傳系轉入它的旁支瓦盧瓦。瓦盧瓦王朝立時面對兩大歷史巨濤,文藝復興與宗教改革。法蘭西的思想從中世紀宗教信條的緊身衣中漸漸蘇醒。它將奉獻給世界無比珍貴的財富。
問:我們知道,自15世紀末葉,法國王權日益強大鞏固,它如何應對席捲歐洲的文藝復興與宗教改革的挑戰?這些挑戰又怎樣激活了法蘭西思想呢?
答:回答你的問題之前,我先講幾句開場白。感謝索菲女士給我這樣一個機會,向聽友們介紹法國的思想。你出的題目,其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中國從十年文革的噩夢中醒來,國中所有的有識之士,幾乎都有一個共同的感覺,在毛的極左路線和所謂無產階級專政下繼續革命理論鼓噪下,中國與人類文明主流隔絕甚至對抗,中國被那些政治狂人、野心家、心理症患者和各類騙子綁架,他們要讓中國人民永遠陷在迷信、狂熱、腦殘的狀態中。這樣才可能維持他們反智、反人性和反社會的集權統治。正是這個認識,使當時明智的領導層,鄧胡趙提出改革開放的口號,提出要思想解放。那時候,有“新長征”的提法,其含義根本不是現在那些大小毛粉、五毛黨們所熱衷的“重上井岡山”,“重回陝甘寧”,而是放眼世界,走向世界。當時轟動一時的紀錄片《河殤》就是號召中國人民要面對和擁抱“藍色文明”。不論這部片子的立論有多少可討論之處,但它是一個象徵。走向藍色文明才是中華民族的復興之路。而像當前中國大陸的那種重上井岡山、走向陝甘寧的取向,只能把中華民族引上死路。
問:確實,當時提與世界接軌這個口號,就有很多人指出,這個接軌不單單是經濟上和技術上的接軌,還有思想、理論和制度建設上的接軌,要吸取人類文明的普世成果。甚至2008年奧運會的口號,還是“同一個世界,同一個夢想”。
答:是啊,現在回想起來,真有恍若隔世的感覺。現在大陸當局所提的“中國夢”,看起來是個紅軍夢,它的核心是個帝國夢。這對中華民族是個極大的危險。這是清末慈禧太后和她鼓動起來的義和團做過的夢。而我們現在所能做的,就是回顧反省和思考。通過重溫人類歷史上的那些偉大人物的思想,汲取養料,錘鍊我們自己的理性和思考能力,從而保持我們個人的思想與人格的堅定性。所以我借你出的這個題目,和聽友們嘗試着共同完成這個任務。好,下面書歸正傳。
說起法國思想,可說是蔚為壯觀。不僅因為它極其豐富,而且還因為它確實引發了社會實踐,成為改變社會歷史的激發力量。當今人類文明社會中的許多基本架構,處世規則,道德訴求,有相當一部分的原則,就來自法國思想家的理性思考。他們的智慧、洞察力、思想的深度使人類文明社會受益匪淺。我們今天首先給聽眾介紹一位法國文藝復興時期的思想家拉波哀西。請聽友們注意,拉波哀西的論證基於一個事實和一個疑問。這個事實就是:每一種暴政必然建立在民眾的普遍接受之上,也就是大部分民眾自己默許了受奴役的狀況。我想這是一個事實。我想曾生活在文革極左勢力暴虐統治之下的人,會認可這個事實。當時黑暗到了極點,個人的生活有無數痛苦和壓抑,但你如果問起來,大部分人都會說,沒辦法,湊合活着吧,熬着吧。這種態度就是一種默認。拉波哀西的那個疑問則是:為什麼世界上的人民會同意接受這種受奴役的狀況呢?他的名著叫《自願奴役論》。這是個矛盾的題目,被奴役卻自願,聽友們可以自己先想想這個問題。我先介紹一下拉波哀西其人和他所處的時代,否則不會明白他的思想所由產生的環境。
問:好,你應該先給聽友們介紹一下拉波哀西的生平,讓聽眾對這個人有所了解才能比較容易理解他的思想。
答:拉波哀西1530年出生在佩里戈爾地區的薩爾拉,他的家庭是個貴族,他父親是佩里戈爾地區的王家官員,他的舅舅是波爾多高等法院主席。他很小時父親就去世了,跟隨叔叔長大,他周圍的家族成員大多是法律界人士,這使他從小就受到極好的人文教育。後來他的興趣轉向古典文獻學,深入到古希臘羅馬典籍中,這是自文藝復興以來文化人的風尚。他們要擺脫神學教條,而借古代文化重新煥發思考的樂趣。拉波哀西學着用法語、拉丁語、希臘語寫詩,創作了不少愛情十四行詩。隨後又投身去翻譯普魯塔克、維吉爾和阿里奧斯特的著作。他特別喜愛普魯塔克的作品,這位偉大的古典作家那部永恆的經典《希臘羅馬名人傳》激勵了一代代的思想家,那些反抗暴政、爭取自由的希臘羅馬英雄人物,對拉波哀西的影響至深。
問:有材料說他和七星詩社的詩人也有很深的交往?
答:是啊,他就學於奧爾良大學法學院,當時盧瓦河一帶是法國王室活動的主要場所。盧瓦河畔,有重要的皇家城堡,像布魯瓦、昂布瓦斯、香波堡、雪儂堡,這裡有很多法國王室的歷史,像布魯瓦城堡,王太后美第奇的卡特琳和亨利三世誅殺吉斯公爵就在這裡。弗朗索瓦一世把意大利文藝復興引入法國,修建香波堡,甚至把文藝復興三傑之一達芬奇都接到了法國,在昂布瓦斯城堡旁給他一座莊園安度餘生。達芬奇死後就埋在盧瓦河畔、昂布瓦斯城堡內的聖約翰小教堂內。龍薩是美第奇的卡特琳的宮廷詩人,而拉波哀西也曾夢想做個詩人,所以他和七星詩社的詩人及龍薩均有交往。龍薩有詩:“歲月去匆匆,更嘆人易去。倏忽不移時,人已眠新墓”。拉波哀西英年早逝,32歲就去世,正是合了龍薩的詩意。但拉波哀西一生中更重要的一件事,是他與蒙田的友誼。蒙田是法蘭西文藝復興的一位巨人。他的《隨筆集》直到現在仍為人喜愛,常常被人引用,而他初入道時,深受拉波哀西的影響。所以為拉波哀西,他留下了名文《論友誼》,蒙田在文中寫道:“我特別要感謝《自願奴役論》,多虧了它,我和拉波哀西才有了第一次接觸,從此也就開始了我和拉波哀西的友誼。肯定地說,這樣的友誼實屬罕見,在人之間是前所未有的”。拉波哀西生前把全部文稿和書籍交由蒙田處理,《自願奴役論》就是由蒙田付印的。好,下一次我們再談拉波哀西思想產生的時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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