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2月14日 星期二

卡普蘭眼中的南中國海




卡普蘭眼中的南中國海
(簡介《地理的報復—地圖告訴我們未來衝突和對命運的抗爭》)
2017.02.02 08:28
華盛頓— 
“紐約時報”有一位大名鼎鼎的專欄作家托馬斯·佛利德曼(Thomas Friedman),他把羅伯特·卡普蘭(Robert D. Kaplan)並列為冷戰後的四大作家之一。其他的三位都是誰呢:佛朗西斯·福山,保羅·肯尼迪和塞謬爾·亨廷頓。
卡普蘭是美國著名的地緣政治學家,迄今出版了十七本書。與其他三位書齋中的學者不同,卡普蘭還是一位在路上的旅行者。他今年65歲,大學剛畢業就周遊列國,有17年生活在海外。他到過100多個國家,基本上他書中寫到過的地方他都去過。可以說,卡普蘭的那些論述地緣政治和外交關係的著作和文章都是他親身考察的結果。在他的眼中,世界局勢潮起潮落,如過眼煙雲。獨裁者走了,新強人登場;民主制度誕生引得萬眾歡呼,轉瞬間又被動盪暴亂取代;戰火烽煙摧毀了平靜的生活,和平重建後卻又重新開戰——這一切為什麼會發生呢?
卡普蘭的回答只有三個字:看地圖。
看地圖能夠讓那些信奉全球化的理想主義者們沮喪萬分:地圖能讓我們看到國家與國家之間是有天壤之別的,人與人相比是不平等的。文明的差異、文化的差異、經濟活動的差異導致人類之間走向衝突和戰爭,而不是世界大同。地圖就是人類歷史的環境背景,是把人們區隔開來的空間描述。2400年前的古希臘歷史學家修昔底德在《伯羅奔尼撒戰爭史》中曾經用三個詞來形容人的本性:恐懼(Phobos)、自身利益(kerdos)和榮譽(doxa) 。正是這些人類本性導致世界上充滿了衝突和強迫。卡普蘭的這些冷酷的現實主義觀點反映在他在2012年出版的代表作《地理的報復——地圖告訴我們未來衝突和對命運的抗爭》這本書中。(The Revenge of GeographyWhat the Map Tells Us about Coming Conflicts and the Battle against Fate, by Robert D. Kaplan)
《地理的報復》出版之後,得到另一位地緣政治大師基辛格的激賞。基辛格認為卡普蘭闡述了一個真理:在決定各個國家的命運上,地理是決定性的因素。從法老們的埃及到阿拉伯之春概莫能外。有趣的是:這本書同那位托馬斯·佛利德曼先生的一本行銷全球的暢銷書《世界是平的》形成鮮明對照。佛利德曼在書中寫道:互聯網的普及和技術進步,克服了地理限制,將地球變成了一個平坦的競技場。任何人都可以從網絡上參與創業和競爭。但是《地理的報復》卻認為:說世界是平的過於樂觀。互聯網絡固然可以連接異域,但是決定國家運命的軍國大事,還得看地理環境給你多少騰挪空間,否則就會遭到“地理的報復”。卡普蘭在書中對中國的戰略機遇和挑戰有深刻的論述,特別是他在五年前就已經預測南中國海將成為各方衝突的戰場。川普總統上台之後,南中國海的局勢會不會演變成為海上沖突?此時重溫《地理的報復》和卡普蘭的相關文章,應該不無益處。
自從中國實行改革開放以來,同蘇聯/俄羅斯從仇敵變成盟友,這使得中國北方邊界上的壓力消於無形。卡普蘭認為,這是世界地緣政治的大事件,怎麼強調其重要性都不過分——中國從此就可以專心向東南方向的海上發展。中華民族自有史以來,一直深受來自北方、西部和西南方的游牧民族侵害。一部中華歷史,就是中原王朝抵禦夷狄侵犯的歷史。在這千百年且戰且和的交融中,中華民族得以誕生,中華文明得以成型。現在,歷史給中國提供了一個機會,中國可以從一個陸地強權轉變為一個海上強國。卡普蘭預計,21世紀中國在世界舞台上的力量投射,將主要是通過海軍來完成。只有海上強權才能讓中國一洗幾百年來被列強欺凌的心理陰影。
卡普蘭認為,中國的夢想是要建成一個“大中華”,這不是說中國要改變其政治邊界,而是指它的勢力範圍。在北方,中國將會以全球化帶來的商業機會“吞併”外蒙古和俄羅斯的遠東地區;在西北方向則要控制富產石油天然氣的中亞地區;而這個“大中華”的心臟地帶就是南中國海和東南亞地區。
談起“大中華” 這個龐大的勢力範圍地區,中國官方肯定會對卡普蘭的描述嗤之以鼻,並會以中國“絕不稱霸”的說法加以駁斥,但是卡普蘭自有他的一套說辭:中國經濟的飛速發展雖然帶有種種問題和低效,但也使得中國充滿了內部動能(internal dynamism),而這種動能一定會轉化為外部的野心,這是不以中國領導人的主觀意志為轉移的。換句話說,即使中國人真的沒有擴張的動機,也會有擴張的行為。這是因為國家一旦變得富強,就會隨之而產生一種天然的不安全感,從而導致對外擴張。卡普蘭以美國為例:從南北戰爭結束到1898年美西戰爭爆發這期間,美國的經濟獲得了極大的發展。隨著美國對外貿易的增加,美國的海軍和海軍陸戰隊也開始了在南美洲和太平洋地區的軍事行動。
對於南中國海這個“大中華”的心臟,卡普蘭在形容它的時候用了一個有趣的詞:小艙(cockpit)。他指的是這片水域被一些人口稠密的國家環抱擠壓:中國的十三億人、印度的十五億人、東南亞國家的六億多人。南中國海連接印度洋和太平洋,從這里通過的國際商業船隊是穿過蘇伊士運河的六倍,是通過巴拿馬運河的十七倍。卡普蘭認為,中國是一定要在南中國海形成壓倒性優勢,使它變成中國絕對控制的勢力範圍。這就像希臘要控制愛琴海、羅馬要控制地中海、美國要控制加勒比海一樣。美國控制加勒比海讓太平洋對美國敞開大門,而中國控制南中國海也會讓它打通通往印度洋的門徑。所以,南中國海也可以被稱作是“亞洲的地中海”。
中國對南中國海的主權要求幾乎是要把這片海域的百分之九十納入囊中,這必然會招致越南、菲律賓和馬來西亞等國的抵抗。這些國家要求美國撐腰不是因為對美國的熱愛,而是因為對中國的恐懼。相比中國在陸地上對鄰國形成的優勢,中國的海上環境卻更為充滿敵意。這主要是指從日本到台灣到澳大利亞的所謂“第一島鏈”對中國形成的封鎖,這是一道圍堵中國的海上長城。這條鏈條上的每一個連接點都有可能成為衝突爆發點,比如像釣魚島、朝鮮半島、台灣、馬六甲的海盜等等。南中國海的周邊各國已經開始了軍備競賽,軍艦潛艇往來出沒,緊張局勢會使衝突一觸即發。海上無外交,有的只是赤裸裸的砲艦政策;海上亦少平民,所以海戰中不會出現種族清洗式的戰例。由於海軍不可能有效佔領一方領土,所以海戰是比較純粹的戰爭形式。它既是雙方軍人智慧和技能的比拼,也是國家之間國力和資源的較量。
那麼,中國在南中國海是否做好了準備,有了必勝的把握了呢?在卡普蘭看來,中國在軍事上還遠不是美國的對手。中國能夠做的就是在海岸附近聚集起龐大的進攻和防禦的能力,讓美國海軍三思而行。這也就是大國角力的要義——改變對手的行為。卡普蘭還指出:中國海軍的另一個短板是心理上的,中國還不是一個自信的海上大國。德國哲學家黑格爾就曾經指出中國人怯於探索海洋。由於歷史原因,中國在思考海洋問題時,還是像一個充滿不安全感的陸地國家那樣,習慣於地域、疆界、領海這樣的概念,所以中國的海洋戰略更多的是其大陸戰略的海上延伸。看看中國近年來在南中國海同美軍的纏鬥,不論是中國潛艇追踪“小鷹”號航母,還是拒絕“小鷹”號停靠香港,以及中國船隻騷擾美國的勘察船“無暇”號,在卡普蘭看來統統都是業餘不自信的小家子氣之舉。
卡普蘭在《地理的報復》一書中,論述了中美在南中國海的一個看似“矛盾”的現象:中國擴充軍備、攻勢咄咄逼人,但其目的在於避免同美國發生衝突。同樣,美國雖然向亞洲調兵遣將,並且軍艦航行不理會中國的警告,目的也是要避免同中國開戰。雙方的衝突目前看起來是可控的,但是未來如何呢?會不會演變成一場失控的戰爭?卡普蘭在最近的一篇文章中寫道:中國在周邊海域堅持主權的行為,並不是因為強大在展示力量,而恰恰是虛弱的表現。中國的經濟已經進入動盪轉型期,增速減慢。如果其經濟環境持續惡化,國內的不安全感增加,必然會催生向外輸出麻煩的好鬥行為。而且中國的擴張行為不會像西方國家那樣受制於道德困境,而是被民族主義所驅動,因此會更加富於進攻性。
卡普蘭指出:中美關係的未來不光取決於貿易、國債、氣候變暖以及人權等問題,更重要的還有決定中國在亞洲海域勢力範圍的具體的地理因素。在21世紀,中國的經濟和軍事力量肯定會對美國及其盟友造成一種緊張壓力,美國必將會尋求阻止中國成為東半球的地區霸權。美國、印度、日本和其他盟國的海軍不見得會阻擋住中國的擴張,但是勢必會形成一種力量平衡。美國在亞洲的目標不應該是取得一種主導的支配地位,而是要尋求這種力量的平衡。力量平衡本身才是自由的最好護衛。


2 則留言:

  1. 所以,雙普交好是對的。
    既然中國往東南海上發展是因為北方、西方及西南方的壓力沒了。
    解決之道,不就在內蒙古,東土耳其斯坦及圖博(西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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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我很好奇,卡普蘭既然到過中國,他為何沒能觀察出東亞大陸內各部族之間的壓力和矛盾,包括所謂的漢族是不是真的是一個民族,或者是中華民族的真實性,他到了中國到底去了什麼地方?探訪了什麼人? 對東亞的理解如此,對南亞、東南亞、中東又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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