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3月20日 星期日

對華貿易讓美國人賠了多少?



對華貿易讓美國人賠了多少?
EDUARDO PORTER 2016316
一項新的研究發現,貿易帶來的對美國經濟的利好程度,可能無法彌補其在就業機會上造成的損失。
專家們把貿易對美國經濟的好處弄錯了?
隨着伊利諾伊州和俄亥俄州的初選選民前往投票站,這兩個丟失了大量就業機會的傳統工業州的美國工人階級,在周二晚將再次有機會展示他們的政治影響力。上周,密歇根州的造反選民把民主黨初選的勝利送給了伯尼·桑德斯(Bernie Sanders),同時繼續保持了非正統的唐納德·川普(Donald Trump)在共和黨總統候選人中的領先地位。
選民的憤怒和沮喪,雖然部分是由全球化和技術變革所導致的,都可能不會讓這兩名候選人中的任何一位成為總統。但這種情緒已經對美國的未來產生了很大的影響,它動搖了一個曾經堅定的共識,既自由貿易必定是一件好事。
「總統競選活動中的經濟民粹主義迫使人們認識到,不斷擴大的貿易是一把雙刃劍,」副總統小約瑟夫·R·拜登(Joseph R. Biden Jr.)的前經濟顧問賈里德·伯恩斯坦(Jared Bernstein)寫道
看起來最令人驚訝的是,常常被人認為是短視的、無法全面了解貿易所代表的經濟權衡的憤怒的工人階級,似乎早明白了專家們遲來的真理:貿易給美國經濟帶來的好處也許並不總能證明其代價的正當性。
在最近的一項研究中,三位經濟學家,麻省理工學院的戴維·奧托爾 (David Autor)、蘇黎世大學的戴維·多恩(David Dorn),以及加州大學聖迭哥分校的戈登·漢森(Gordon Hanson),對我們所有人從小就相信是正確的理論提出了深刻的挑戰,該理論認為一個經濟體會從貿易衝擊中迅速恢復過來。從理論上講,像美國這樣的工業發達國家,應該把勞動力轉移到能在全球市場上競爭的更先進的產業,以此來應對出口競爭。
他們研究了大約20年前,在中國突然出現在世界市場上之後,美國工人的經歷。他們的結論是,理論上該出現的調整從未發生。或者至少還沒有發生。在受影響最大的本地就業市場,工資一直很少,失業率高居不下。從全國來看,也沒有跡象表明其他經濟領域能提供就業增長,來抵消製造業的失業。更重要的是,他們發現,暴露在中國競爭下的當地勞動力市場上的工資下降,每年讓每個成年人減少了213美元的收入。
在另一份他們與麻省理工學院的達隆·阿齊默魯(Daron Acemoglu)和布蘭登·普萊斯(Brendan Price)合寫的研究報告中,他們估計,1999年至2011年累計從中國進口商品的成本,是多達240萬美國人的就業機會。
「這些結果應該讓我們重新思考貿易帶來的短期和中期效益,」他們提出。「由於未能預見貿易造成的錯位可能如此嚴重,文獻有責任為貿易所帶來的好處給出更有說服力的估計,讓贊成自由貿易的人不只靠理論的根據,也有證據基礎表明誰受益、誰吃虧,各是多少,在什麼條件下。」
全球貿易帶來了不可否認的好處。在它的幫助下,數億中國人在短短几十年里擺脫了貧困,這是一個無與倫比的壯舉。它保證了蘋果公司可以受益於中國充分的廉價勞動力供給。讓世界各地的消費者得到價格更優惠、更好的製造產品。
雖然如此,但奧托爾提供的證據表明,儘管在考慮了誰贏誰輸之後, 貿易對一個國家在整體上有好處,但當考慮到它把蛋糕的分配改變了50%之後,支持貿易幫助全球經濟蛋糕增長了3%的證據就比較弱了。而且當美國的政治體制沒有興趣去補償在這種貿易中失利的一方時,情況就尤其是這樣。
中國大步跨入市場經濟的影響正在減弱。中國的市場經濟曾經吸引了上億的貧困農民進入製造業,他們主要為美國和其他富裕國家製造出口產品。中國的工資水平正在快速升高。中國的出口和經濟正在放緩。
中國與世界其他地方的貿易沒有如此之大的破壞性。儘管有對《北美自由貿易協定》的種種批評,但大多數經濟學家評估其對美國工人的影響並不太大。美國與墨西哥的貿易往來,相對其與中國的貿易往來要小得多,也更平衡。美國製造業就業人數,在《北美自由貿易協定》於1994年生效後的多年裡一直保持相對穩定,只是在中國2001年加入世界貿易組織、獲得穩定進入美國市場的許可後,才大幅度減少。
但是,中國出口帶來的衝擊給美國工人階級造成的創傷尚未痊癒。這種不成比例的影響提醒華盛頓的官員們,也許應該改變其在未來貿易自由化方面的做法。最重要的是,它指明需重新考慮政策制定者應該如何處理貿易分配後果的問題。
這並不意味在美國與世界之間架起藩籬,但這確實意味着應該借鑒其他一些發達國家的經驗。對於中國的崛起,這些國家做出了適宜得多的回應。
德國就是一個例子,它不僅經歷了中國進口的激增,也經受了蘇聯集團解體之後來自東歐國家進口的衝擊。但它仍然保持着較為良好的貿易平衡,因為德國生產商也增加了面向所有這些國家的出口,抵消了進口競爭造成的就業損失。
奧托爾認為,美國人的低儲蓄率是一個重要因素,再加上外國人傾向於囤積美元資產,幫助保持了美國的低利率水平和美元的堅挺,進一步推動了貿易赤字的居高不下。
然而,也有其他因素在發揮作用。西北大學(Northwestern University)的羅伯特·戈登(Robert Gordon)對我說,德國的高技能工人比較難以用廉價的中國勞動力來替代,因此雖然沒有徹底避免外包,卻也限制了外包的規模。而且德國的工會也更強勢,更善於堅持鬥爭。
華盛頓亦在其中扮演了角色。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的史蒂芬·S·科恩(Stephen S. Cohen)J·布拉德福特·德隆(J. Bradford DeLong)在新書《混凝土經濟學》(Concrete Economics,哈佛商業評論出版社發行)中表示,究其根源,這要歸咎於美國的政策選擇。
二人認為,美國本來可以對中國的出口導向型策略施加反作用力,方法或許是,在中國貿易順差膨脹之際,更強烈地堅持北京讓人民幣升值。它本來也可以努力扶持未來的尖端行業,就像政府之前多次做過的那樣,鼓勵從紡織品轉向大型噴氣式客機,從玩具轉向半導體。
但華盛頓的做法卻是把國家的未來和住房和金融綁在一起。而華爾街不僅沒有讓繁榮惠及眾人,還引發了上世紀30年代以來全球最嚴重的經濟衰退。在他們筆下,即使從最好的方面來看,銀行和金融業的發展也「沒有產生任何價值(或者產生的價值微乎其微)」。
那麼,決策者們應該何去何從呢?
答案不會很簡單。撕毀現有的貿易協定、躲回高關稅壁壘的後面——就像川普,或許還有桑德斯主張的那樣——極度缺乏建設性。世界經濟本來就不穩定,這種做法相當於落井下石。而且,如果違背了國際條約,應對氣候變化所需的國際協調也會變得極為複雜。
不過,在未來的任何貿易自由化舉措中——包括歐巴馬政府倡導的尚未獲得批准的《跨太平洋夥伴關係協定》(TPP),如果還會繼續推進的話——決策者必須更加重視管理成本。奧托爾認為,任何進一步增加貿易的協議,都應該採取循序漸進的做法,為面臨風險的企業及員工留出更多的時間來改組轉型,進入其他工作崗位和部門。
也許最重要的是,貿易領域的新證據表明,美國決策者如果不打算提供更有力的福利保障,就不能一再把所有痛苦都轉嫁到美國藍領工人身上。
倘若貿易分配成本確實很小很短暫,可能那還說得過去,但是現在我們已經知道,這些成本既龐大又持久,此事看起來就不甚合理了。
翻譯:Cindy Hao、土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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