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2月4日 星期五

《歷史的終結》應重寫






何清漣: “王福會”效應:《歷史的終結》應重寫

最後更新 2015.05.18 09:01

最近王歧山與《歷史的終結》的作者福山見面,他想傳達什麼,外界見仁見智。我仔細讀過之後,感覺到有兩個層面的蘊涵值得關注:一是王明顯地表達了中共政府不會按照西方世界的預期,向民主政治方向邁進;二是福山也許可以從這次面對面的玄學討論中,重新修正自己的“歷史終結論”。

王歧山清晰地傳導了什麼?

一、中國特色的“政治”理念。王說:“政治在中國解釋為,‘管理眾人之事’。顧名思義,首先把詞理解好”。

這一解釋與西方解釋完全不同。關於“政治”的解釋,西方政治學的共識是:政治是由各種團體或個人為了各自的利益所結成的特定關系,各種社會團體進行集體決策的一個過程。“結成特定關系”的必經途徑是選舉,集體決策除了民選政府之外,還有民意代議機構監管。王完全沒談政府的權力由何產生這一根本問題。

二、一黨執政(專制)不能改,黨大於法是原則。

福山在好不容易得到的一次說話機會中談到自己研究過法治:“關鍵是‘rule of law(法治、法的統治)’。我的《政治的起源》中分析法律的精神來源於宗教,各教派之間的衝突形成了一定“相互的監督”作用,但最終神是唯一鑒別真理的標准,也是統治支配的力量,所以法律(神)的面前人人平等。因此來源於宗教精神的法律統治(rule of law)包括統治者在內,司法獨立於政府的脈絡是這樣來的。不知中國的憲法能否做到“rule of law”,並司法獨立。”王對此的回答是:“我們的信心是從實踐中得來的,還要走出來。”對福山提出中國能否落實法治及司法獨立的問題時,王斷言行不通:“不可能。司法一定要在黨的領導之下進行。這就是中國的特色。再說憲法是文件,也不就是人寫的嗎。總統、國會以外還有憲法,憲法應有神聖性,但它不是神,是公眾的法。”

這裡說憲法是“公眾的法”,字面上沒問題,但問題在於公眾是指民主國家那些有政治自主權的公眾,還是中國這種完全沒有政治自主權的公眾。美國是“民有、民治、民享”,中國憲法卻規定了“中國共產黨是中國各族人民的領導與代表”,中共在制訂《憲法》時,通過自我賦權規定了中共擁有壟斷立法、司法、行政三權的“法定權利”。

三,中國不需要向西方學習。王說:“我們要研究孔孟之道”,並對福山說“你講國家、法治、問責三要素在中國的歷史裡都有DNA,說明中國文化裡有這個DNA。”這意思是說中國本身的政治智慧已經夠了,不需要學習西方。這一點上,王與習近平相通,就在王歧山會見福山之後,美國負責亞太事務的前助理國務卿、駐華大使溫斯頓·洛德表示,習近平帶有強烈反西方色彩的言行限制了美中關系的發展,並使目前美中之間嚴重缺乏互信。

福山得重寫《歷史的終結》

《歷史的終結及最後之人》(The End of History and the Last Man)是弗朗西斯·福山根據他1989年發表在《國家利益》上的論文《歷史的終結》擴充而成,1992年成書。福山曾充滿希望地在書中預言,人類意識形態之爭已經到達終點,自由民主已經取得了最終勝利,西方自由民主制政府將是人類政府的最終形式。未來人們將不再致力於思想鬥爭,而是致力於解決世間的經濟和技術問題。雖然全球範圍內仍會有一些小的衝突和矛盾,但是大範圍的戰爭和激烈的衝突將不復存在。由於這一觀點發表於蘇聯崩潰前後,影響了整整一代人。

福山的老師亨廷頓覺得福山過於樂觀,他在《文明與世界秩序的重建》一書裡,說明“一個世界、樂觀和諧”是不可能的,在共產主義制度瓦解後,世界依然不會變成一個和諧的存在。因為在這個消滅了共產主義新的世界裡,最普遍、最重要的危險和衝突不再是階級之間、富人和窮人之間的衝突,而是不同文化實體之間的衝突,這個新世界的政治是種族的政治,是文明的衝突。

冷戰結束後的歷史看起來證明了亨廷頓的觀點。而圍繞著“文明”的衝突突然間變成了主流。尤其是極端伊斯蘭勢力迅速崛起之後,已經成為最令西方世界頭疼的問題。在中國之外,纏繞了人類一個多世紀的階級政治的幽靈看起來似乎消失不見了,但是在中國境內,除了與維人、藏人的種族衝突之外,階級衝突也成了一個不可回避的問題,最近徐純合事件發生後,雖然輿論開始是集中在警察暴力執法槍殺徐,以及當局刪改視頻掩蓋真相這些問題上,但最後還是因徐的長期無業、對家庭不負責任而不可避免地滑入了徐的身份陷阱,孟暉在一條微博上說徐是“垃圾人口”,引起極大反彈,五岳散人明智地看到這話題的危險性,認為這樣會落入三個陷阱:多元價值取向被消解;權利平等被消解;最後日益收緊的評判標准,最終成為法西斯社會(貢獻值衡量)。

我認為,這一討論無意中揭開了中國社會一個巨大的傷口,因為中國有三億多失業人口,將來滑入徐純合境地的人會越來越多。徐純合事件等於揭開了“窮富馬克思主義之爭”的帷幕。階級衝突將成為中國今後社會衝突的重點。

中國經濟將進入“黑鐵時代”

美國《外交事務》最近就“如果今後十年中共當局不進行重大改革它將無法生存”這一問題征詢32位中國問題專家和學者(包括華裔、華人),問題雖然設問有點模糊,沒指明“重大改革”是指政治體制改革還是指中共自我定義的重大改革,但結果是各人按自己的理解投票:非常同意4人,同意3人,中立6人,不同意16人,非常不同意3人。鑒於習近平與王歧山屢屢表達“絕不搞西方那一套”的態度,以此為前提,我想到另外幾個問題:

一、不管前景是不是崩潰,中共都不會認為改革就能消解危機。王岐山當年大力推介托克維爾的《舊制度與大革命》,人們發現他其實是鐘情“托克維爾定律”:“一個壞的政權最危險的時刻並非其最邪惡時,而在其開始改革之際”。按中共現在的危機感,恐怕認為啟動政治體制改革十分危險。如果不啟動改革,就只有兩個選項,第一個是中共在社會反抗下主動交出政權。歷史上,由共產黨主動交出政權,只在兩種情況下發生,一是鎮壓未遂型,如東德、羅馬尼亞、蘇聯;二是主動協商型,如波蘭、捷克、匈牙利。第二個是通過革命推翻政權,這得要反對派積蓄起足夠的力量。

二、無論中共統治是否延續,經濟改革帶來的好日子——胡溫的“黃金十年”已經結束,經過幾年掙扎之後,終於進入“黑鐵時代”。不管是中共繼續統治還是未來的民主政府,都得面對提振經濟,為數億失業人口提供工作,為兩三億老齡人口養老,以及改善舒緩資源生態困境。這都需要大量的錢,而中國國內的財富流失(資本外逃),在中共統治時期,是時進時出,趨利而來,避害而去;中共政權結束後,中國陷入政權更替期不可避免的動蕩蕭條,這些資本短期內不會再流入大陸。


三、無論是中共1949年“解放中國人民“,還是1978年以後“解放生產力、先富帶後富”,都沒能改變底層人口過於龐大的階層結構,居於溫飽及貧困線以下的人口占60%以上。因此,在中國現在這種“砍人頭”的政治中,由徐純合事件引起的命運共同感而迸發的輿論力量已經很可觀;如果中國有幸民主化,這個龐大階層在“數人頭”的政治中的能量將居於優勢。對於中國來說,部分人憧憬的美式民主不會到來,其卑視的印度民主、委內瑞拉式民主與巴西式民主可能是中國未來民主的姐妹行。因此,大家修正一下民主期望值,也許比較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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