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糾結的美國
羅傑·科恩 2014年08月21日
如今，歐洲對於正在休整中的美國的態度極為矛盾。我們很早就知道，歐洲人在抨擊美國之後，就會開始詢問如何把孩子送去斯坦福大學讀書。現在，歐洲人的飯後談資儘是關於美劇最新劇情的討論，如《紙牌屋》(House
of Cards)、《國土安全》(Homeland)或《廣告狂人》(Mad Men)。一位法國外交官曾告訴我，他每次去華盛頓在白宮參加會談，總會有一位同事詢問是否能參觀白宮西翼樓。他覺得很尷尬。
歐洲人抱怨亞馬遜(Amazon)、Facebook、星巴克(Starbucks)、穀歌(Google)和推特(Twitter)等美國公司儲存個人資訊或利用稅務法規漏洞，但他們卻迷上了這些公司的產品。據我的同事馬克·斯科特(Mark Scott)最近報道，穀歌目前在德國、英國和法國等歐洲最大經濟體的搜索市場佔有率達85%，而它在美國本土的搜索市場佔有率僅為67%。歐洲訪問量最高的10個網站有7個是由美國科技公司運營的。歐洲人對於被美國品牌所主導的網絡世界的迷戀超過了他們對美國國家安全局(National
Security Agency)侵犯個人隱私行為的憤怒。
矽谷的吸引力或許表明，美國這個依然年輕的國家，就像鼎盛時期的羅馬。美國的軟實力依然完好無損。美國具有革新能力，正在實現能源自足，人口結構合理，尤其是它依然能勾起整個世界對它的無限遐想——這些都顯示這個國家活力十足。
但是，過去一年地緣政治格局的轉變卻顯示出相反的情況：美國更像是西元376年的羅馬帝國，面臨各種兇猛的敵人，他們就像羅馬時期的西哥特人(Visigoths)、匈奴人(Huns)、汪達爾人(Vandals)等等；隨著狹隘利益讓政治活動陷入癱瘓，國內則呈現出歷史學家愛德華·吉本(Edward Gibbon)在其著作《羅馬帝國衰亡史》中所說的「公民美德」的喪失；將部分國家安全工作交給給私人軍事承包商（就像正在衰落的羅馬逐漸把國防委以僱傭兵）；在經濟上重視榨取而不是提高生產率；看似無力的國家領導慣於討論美國的行動面臨的限制。沒有紀錄顯示羅馬皇帝華倫斯(Emperor
Valens)曾像奧巴馬那樣說，「我更側重於一壘安打和二壘安打」，但或許他也這麼想過。
當然，極度矛盾的感受不是只有歐洲人才有。如今，很多美國人也會說，去他的世界問題，這幾十年，我們在維持「美式和平」(Pax
Americana)方面，已經做得夠多了。如果中國和印度真的在崛起，就讓他們去承擔維護全球安全的責任吧，就像美國在1945年從英國那裡接過了這一任務。
巴拉克·奧巴馬專業、實際而又謹慎，似乎與美國這一時代的思潮相吻合。他或許不能制止衰退，但他肯定在遏制過度擴張。他並不決絕，卻頗為審慎。
那麼，為什麼奧巴馬在國際事務上「不做傻事」的策略如此不受歡迎？《紐約時報》/CBS新聞頻道(CBS News)最近所做的民意調查顯示，58%的美國民眾不贊成奧巴馬的外交政策，自他上任以來，還沒有過這麼高的不滿率。似乎有一種奇怪的二元論在美國民眾頭腦中起作用。他們希望美國撤軍，希望美國的投資能優先在國內創造就業，在教育、醫療和基礎設施建設上發揮作用。
然而，許多人似乎都認為奧巴馬低估了美國的力量。他們想要一位能發揮領導作用的總統，而不僅僅是一個幫他們抒發情感的管道。從一國國民代表的理念來看，美國人天性樂觀。也許敘利亞的確不會有什麼好結局，而就算是有好的結局，也不是伸手可及的。或許，埃及的民主制度已經胎死腹中。或許弗拉基米爾·普京(Vladimir Putin)吞併克裏米亞只是因為他有這個能力。然而，美國人還是不喜歡這樣一條訊息，即美國理應撤出，對世界的糟糕狀況置之不理。美國具有兩極性，它最近的慘痛經歷與它最深刻的本性——那種成為「山巔之城」的無所不能的熱望——發生了矛盾。
這個世界具有兩極性（歐洲和美國都是如此）、聖戰主義者之春頻頻爆發，中國的態度也愈加強硬，想要解讀這個世界並非易事。美國正在衰退的說法太過簡單，或許根本就不對。
但是，「美式和平」的觀念的確在衰退。美國利用自己的力量來維護世界穩定的願望——儘管它目前在對伊拉克與敘利亞伊斯蘭國（Islamic
State in Iraq and Syria， 簡稱ISIS）實施轟炸——正在消退。基於這個原因，世界比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都更加危險。在奧巴馬的統治下，美國實力的信譽逐漸降低，製造了一個擁有再大吸引力的軟實力也無法填充的真空。
鐘擺總是搖得太遠。謹慎克制的奧巴馬一直在大力矯正果斷決絕的布殊所留下的局面。奧巴馬與人們2008年想像中的那位魔術師大不相同，他成了個專業的調解人。但是，奧巴馬走得太遠了；他這樣做只會低估自己，助長敵人的氣焰，讓盟友失望，並且讓人對美國的力量產生懷疑——事實證明，這種質疑其實很容易利用。
翻譯：陳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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