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4年7月10日 星期四

正視變化的世界



正視變化的世界
作者:英國《金融時報》專欄作家 菲力浦斯蒂芬斯
當你不知道該做什麼時,你會揀知道的做。不久前我聽一位敏銳的克里姆林宮觀察人士,用這句格言來描述俄羅斯政府對西方的敵意。面對未知,俄羅斯總統弗拉基米爾普京(Vladimir Putin)躲進了他所熟悉的領域。
認為北約(Nato)會以挑釁俄羅斯作為其從阿富汗撤出的標誌,實在是荒唐。俄羅斯的戰略挑戰在於別處:經濟停滯、物質和社會基礎設施的衰敗、人口下降和分裂主義叛亂分子。如果普京想找出外部威脅,朝東方看會更好。
俄羅斯的石油和天然氣收入難以抵擋工業衰退、社會剝奪和資本外逃。普京在第二次車臣戰爭中的殘酷勝利並沒為北高加索帶來和平,克里姆林宮既要應付達吉斯坦的遊擊戰,又要面對其他地區正在崛起的伊斯蘭極端主義勢力。
正如不知該如何應付高加索地區一樣,普京也不知道當油氣豐富的西伯利亞地區出現衰敗和人口縮減時,該怎樣面對高速發展、渴望能源的中國。他可以假裝這兩個國家構成了一個對抗西方的勢力集團;他可以把天然氣以低廉的價格賣給中國政府。但他缺乏一個戰略——如何扭轉俄羅斯空虛東部的頹勢。
我的俄羅斯熟人提醒我,有一件事普京是清楚的——怎樣將西方作為一個生死存亡的威脅來對待。經歷20世紀90年代的騷亂之痛後,他心中多半確實有些積怨。不過,對於一位前克格勃(KGB)成員來說,將俄羅斯的麻煩怪到美國和北約頭上始終是默認選項。但他翻來覆去老是那麼幾句:美國政府違背了不將北約勢力滲入前蘇聯範圍的承諾;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破壞了俄羅斯經濟。
俄羅斯一直希望打造一個歐亞聯盟(Eurasian Union)來與歐盟(EU)抗衡,吞併克裏米亞和侵襲東烏克蘭便是這一希望落空的投機反應。除了動搖烏克蘭政府之外,俄羅斯政府沒有別的路線圖。吞併克裏米亞的帳單已送達莫斯科,但正如克里姆林宮已發現的,它在東烏克蘭講俄語的代理人也有自己的想法。普京已攪起民族主義的餘燼。他的個人支持率一路飆升——但只限現在。
歐洲也一直在以自己的方式努力抓住他們所熟悉的。歐洲大陸的領導人曾想趁蘇聯瓦解之際,將他們的後現代政治模式擴張到烏拉爾山以及更遠。他們以為新俄羅斯會希望與西方融合。普京已另作打算,但他的鄰居不太願意承認這一點。雖然他們口頭上談論著俄羅斯入侵克裏米亞對1945年後秩序構成的威脅,但仍希望把普京當成想像中會變成的樣子來看待。
這些領導人已經忘了怎樣表現強硬,辨不清決心和挑釁的區別。普京希望重溫冷戰;而歐洲人忽略了冷戰最重要的教訓之一。對蘇聯採取強硬立場的目的不是要挑起戰爭,而是防止戰爭。
今年夏天的歐洲議會選舉感受到了民眾對高失業率、財政緊縮和全球化的日益不滿。很明顯,留給歐盟各國政府思考解決這塊大陸弊病的時間已經沒幾年了。歐元區的嚴重危機已經過去,但其未來取決於它是否能立即實現經濟連貫性和政治可持續性。必須勸服法國實現經濟現代化。在歐元區以外,還必須將英國從孤立主義妄想中解救出來。
你不會指望在政治精英們的選舉之後,會有這樣一個議程。他們想要一個自己所熟知的歐洲,因此自投票日後一連數周都埋頭協商歐盟最高職位的分配。比起直面不同於以往的世界中的現實問題,爭論由誰領導歐盟委員會(European Commission)或誰來主持峰會要容易許多。這群精英們假設新秩序將是多級的、多邊的。中國、印度、巴西及其他國家已經表明了不同的觀點。沒關係,他們還是可以爭論這個或那個職位應該分給基民盟(Christian Democrat)的人還是社會黨(Socialist)的人,是分給男人還是女人。
在大西洋的另一邊,巴拉克奧巴馬(Barack Obama)一直在與歷史進行一場別樣的較量。這位美國總統第一次選舉獲勝,靠的是承諾從伊拉克撤軍。如今美軍又回來了。他的前任一心試圖擴張美國的勢力。奧巴馬卻強調美國勢力的邊界。基本上他關於美國角色轉變的言論聽起來都很明智。但過度分析會導致行動癱瘓。20世紀20年代的歷史教育我們,在破壞穩定方面,一個孤立主義的美國絲毫不亞於一個過於強大的美國。
如果說這些事情中貫穿著一條線索,那就是臆想的破滅:俄羅斯和歐洲企圖固守舊有秩序;美國不願設想一個介於全球霸權和完全撤退之間的全球角色。這些領導人不願面對正在變化的世界,只會死守自己知道的那些東西。
中國總理李克強上個月訪問倫敦時引述溫斯頓邱吉爾(Winston Churchill)的名言,歷史蘊藏著一切智慧,不學習歷史註定要重蹈覆轍。這句話不無道理。但還有一個教訓是,有時你必須放下過去。
譯者/曲雯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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