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07 的總部 ) 軍情六處前局長解讀川普與世界走向
2017/02/03
英國秘密情報局（通稱：軍情六處）作為人氣特工電影007系列中主人公所屬的情報機構而聞名。雖然其內部的真實情況仍就披著一層神秘的面紗，但其遍佈全球的情報網和分析能力被認為絲毫不遜色于美國的情報機構。那麼，該機構曾經的掌門人是如何看待動盪不安的世界局勢的呢？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日經中文網）採訪了軍情六處前局長約翰·索沃斯（61歲）。
記者：隨著美國川普政權上台，美國主導的全球秩序可能會終結。您如何看待由此産生的影響？
索沃斯：我認為川普將成為以內政為中心的總統。他有著作為優秀談判者的自信，可能會通過利益往來構築與外國的關係。因此，存在著喪失戰略性視角的危險。柯林頓、布希和歐巴馬等歷代政權都維持了與同盟國家的關係，採取在全球發揮核心作用的戰略。希望隨著經驗的積累，川普也能走相同的路線，但能否如同所願還是未知數。
記者：川普在選舉中提出，如果日韓和歐洲的同盟國不進一步承擔美軍駐留經費，美國將不再繼續提供保護。同盟關係也可能因此動搖。
索沃斯：美國很重視日本和英國等老盟友，但為了處理眼前的未解決事項，也希望（同盟國為美國）做貢獻。換言之，川普或許不會同意讓同盟國「佔便宜」。歐洲也有佔美國便宜（由美軍負責防衛）的國家。為了讓這些國家為集團性防衛體制做更多的貢獻，向他們施壓也很重要。
記者：您的意思是説，川普要求同盟國承擔更多的美軍駐留經費的主張也有一定道理嗎？
索沃斯：是的。不過，不能通過向對方國家施壓而削弱同盟國的網路。美歐軍事組織北大西洋公約組織（北約、NATO）的成員國約定，把對其中一國的攻擊視為對全體成員國的攻擊，成員國將聯合起來進行報復。針對俄羅斯等敵對國家，美國遵守該約定的態度至關重要。這一點今後應該不存在問題，因為川普上台後應該不會與選舉時的想法完全相同。
記者：川普政權提出了親俄路線，如果真的採取這樣的政策，俄羅斯會不會變得更加強勢？
索沃斯：最近幾年，俄羅斯與西方各國的關係一直在惡化。烏克蘭問題是主要原因之一。此外，西方各國沒有充分理解俄羅斯的擔憂、懷著敬意與之交往，也是原因之一。
記者：但是，俄羅斯加強了對美歐的網路攻擊和軍事挑釁。以友好的態度應對俄羅斯是正確的策略嗎？
索沃斯：如果俄羅斯受到威脅並感受到危機的話，反而會做出危險的行動。為了讓他們保持冷靜，不進行過度的威脅非常重要。不過，過度（友好的應對）也很危險。俄羅斯領導層並不打算讓本國朝著西方那樣的多元化民主主義體制轉型。我們不應該期待與他們形成和睦的關係。要想巧妙地與俄羅斯合作，我們也需要在軍事和政治兩方面展現出實力。因為俄羅斯很重視實力。
記者：川普表現出與中俄等大國直接交易、撼動國際政治的想法。如果這樣的話，日本和歐洲可能會被疏遠。
索沃斯：全球將再次向由大國充當主角的局面過渡。俄羅斯在烏克蘭和敘利亞、中國則在南海和東海借助軍事力量來排除西方各國的影響力。這是我們必須適應的全球的現實。當然，與中美一樣，歐洲、日本和印度在經濟方面也是大國。應該由這5個國家和地區主導全球經濟，並維持開放的貿易體系。另外，為了維護全球的穩定，（中美俄）三股軍事力量將繼續保持平衡。或許這就是未來10年至15年全球應該形成的局面。
記者：即使美國優先大國外交，世界也能保持和諧嗎？
索沃斯：美國總統應該與俄羅斯、中國、日本及英國等國家的領導人直接合作，構築關係。首腦之間的個人關係非常重要。不過，在國家與國家的關係中，美國總統應該避免獨自承擔過大的責任。因為即使是領導人也會犯錯誤。比如，羅斯福是偉大的美國總統，一直相信能與蘇聯的斯大林交鋒。但事實上，到二戰末期，斯大林更佔上風。
記者：恐怖襲擊和網路攻擊的威脅也非常嚴重。從前情報機構負責人的經驗來看，您覺得應對的秘訣是什麼？
索沃斯：恐怖襲擊和恐怖分子的威脅已經影響到我們的日常生活。預防恐怖襲擊的最主要手段就是情報。如果能潛入恐怖組織內部，掌握他們的意圖，就更容易防止其實施襲擊計劃。但是，恐怖襲擊的根源無法解決。因為這要追溯到伊斯蘭內部的分裂以及眾多伊斯蘭國家的統治失敗。
正因為如此，才應該將精力集中在預防上。根據我擔任英國情報機構負責人的經驗，潛入恐怖組織內部是十分困難的。最重要的是負責國內情報機構和治安的部門與外國情報機構的團隊展開合作。
記者：日本人被捲入海外恐怖襲擊事件的事態時有發生，日本政府也希望擴大與外國情報機構的合作。
索沃斯：目前日本並未成為伊斯蘭恐怖組織的目標，這值得慶幸。但是，很多其他國家曾經也這樣想過。例如，比利時也曾這樣認為，因而並未監視敵對的極端組織，也沒有培養能潛入他們內部的能力。結果，在2016年的恐怖襲擊事件中付出了慘重的代價。各國究竟該如何面對日趨增加的恐怖襲擊威脅呢？包括（經歷過北愛爾蘭問題和2005年大規模恐怖襲擊的）英國在內，日本政府應當不斷研究相關案例，這一點非常重要。
記者：聽説國與國的情報合作基本上是有來有往的。日本要獲得情報，就必須向夥伴國提供有價值的情報。日本應該從哪著手呢？
索沃斯：我感覺日本的情報機構是各自獨立展開活動的。很多組織在進行活動，恐怕未必能有效展開合作。
記者：大約3年前，日本也設立了國家安全保障會議（NSC），目前正試圖加強各部門之間的合作。
索沃斯：儘管如此，日本仍然任重道遠。不僅是應對恐怖襲擊，這些努力對於應對網路攻擊也極為重要。網路攻擊導致企業和團體陷入混亂、銀行和製造業的業務被迫停止的事態時有發生。日本有著卓越的技術實力，在生活上嚴重依賴計算機網路。正因為如此，日本在網路領域應該能發揮其自主作用。
各國應該預先設想在5~10年以內，將發生像美國「911」恐怖襲擊事件那樣極具破壞力的網路攻擊。如果遇到攻擊，會有很多人失去生命，不得不面對突然的威脅。所有國家都必須為這種事態做出準備。
記者：換個話題，軍情六處作為特工電影007系列的主角詹姆斯·邦德大顯身手的組織而聞名，這個角色在多大程度上接近於真正的間諜？
索沃斯：詹姆斯·邦德的最大貢獻是讓軍情六處獲得全世界的支持，易於吸收優秀人才。由於這個人物，很多人都希望進入情報機構工作。但是，在現實中的軍情六處，像他那樣的人無法很好地工作。情報工作需要的不是獨行俠，而是能與團隊進行配合的人才。不但要精通技術，還需要始終遵守法律。此外，（與電影不同）軍情六處沒有獲得殺人的權限。
記者：這一點也是虛構的嗎？
索沃斯：我們沒有殺人的權限，也不想有。軍情六處的任務是向領導人提供情報，不參與軍事工作。詹姆斯·邦德與現實不同，但我個人很喜歡這個角色。我覺得目前丹尼爾·克雷格飾演的邦德是最棒的。
索沃斯（John Sawers）：生於1955年，現年61歲。作為英國外交官積累了豐富經驗，歷任布萊爾首相的外交事務助理、駐埃及大使、駐聯合國大使，2009～2014年擔任軍情六處局長。在任期間，全球相繼發生了動搖中東地區的反政府運動「阿拉伯之春」、敘利亞內戰、俄羅斯吞併烏克蘭克里米亞等巨變，索沃斯在這一背景下領導了情報活動。2010年，索沃斯作為軍情六處首腦發表演講，呼籲各方理解反恐措施，這在軍情六處一百多年的歷史上尚屬首次。在1994年之前，軍情六處一直是一個秘密組織，英國政府並未正式承認其存在。因此，局長的演講引發廣泛爭議。索沃斯現在擔任英國諮詢公司Macro
Advisory Partners主席。
記者為日本經濟新聞（中文版：日經中文網）編輯委員 秋田浩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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