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美關係前途難蔔
如果官員們聚在一起就能夠解決全球最棘手的政治問題，那麼美中關係的基礎就會非常堅實。來自中美兩國的數百名官員上周在北京舉行了為期兩天的會議——兩國幾乎所有的政府部門都派員出席了此次會議。僅美國交通部一家就參加了5場研討會。甚至北京重度污染的天空上也出現了太陽。
然而，華麗的言辭和名片的交換不能掩蓋嚴峻的對抗局面，在全球兩個最大經濟體之間的關係中，對抗正在逐漸成為一種突出的特徵。
直到不久之前，人們還認為，中美兩國大規模的經濟和金融聯繫將會作為政治和軍事緊張局勢的緩衝：即全球化的影響將超過地緣政治的影響。為了讓中美擁有共同利益的觀念更加深入人心，兩國官員還每年舉行“戰略與經濟對話”。
但現在兩國日益加劇的分歧可能勝過此類善意。從西太平洋的海上博弈到網路駭客再到有關市場准入地位的抱怨，一系列事件都在侵蝕兩國本就有限的互信。
中國人民大學(Renmin University)美國研究中心主任時殷弘表示，像美中“這樣的戰略敵對關係幾乎是絕無僅有的”。
諮詢公司歐亞集團(Eurasia Group)董事長伊恩•佈雷默(Ian
Bremmer)表示：“我們還沒有處於競爭大於合作的臨界點。但兩國關係中具有零和特徵的方面正在擴大。”他補充稱，美國公司的首席執行官們“系統性地低估了在中國經商的長期風險”。
就在此次中美戰略與經濟對話在北京召開之際，中國再度被指責在美國進行了大規模的網路駭客活動。《紐約時報》(New
York Times)報導稱，中國境內的駭客侵入了美國聯邦政府人事管理部門的電腦，查看了申請絕密訪問許可權的政府工作人員的資料。
率領美國代表團到北京參加對話的美國國務卿約翰•克裏(John Kerry)在被問及對該報導的看法時表示，此次事件仍在調查之中。“目前沒有跡象顯示有敏感資料被盜，”他說道，“但我們一直向中方明確表示了對該問題的關注。”
奧巴馬(Obama)政府一直敦促中國限制其網路間諜活動，但在去年愛德華•斯諾登(Edward Snowden)曝光美國國家安全局(NSA)大規模監聽行為之後，美方態度有所緩和。然而，今年5月美國再次對中國發難，當時美國司法部以5名中國軍官涉嫌竊取美國公司商業秘密為由提起訴訟。
中國人認為美國的抱怨非常虛偽，尤其是在斯諾登洩露的檔曝光以後。但美國認為中國從美國公司竊取技術資料與一個開放的全球性的經濟不匹配，並表示將對中國施加更大的壓力，包括可能提起更多的訴訟。一位美國前高官表示：“我們不得不考慮採取新的辦法讓他們重視這些問題，因為迄今為止他們一點也沒有收手的跡象。”
中國在過去一年更為激進地宣示自己在西太平洋上的領土主張，包括宣佈在東中國海設立防空識別區，以及在越南也宣示主權的南中國海區域建設石油鑽井平臺，這也加劇了地緣政治緊張局勢。
中國堅稱，他們的行為只是針對鄰國挑釁做出的回應。一位中國官員表示：“如果你看一下所有這些事件，我認為可以說，中國只是在回應其他國家的行為。我們希望恢復被其他國家打破的現狀。”
中國官員表示，奧巴馬政府所謂的“重返亞洲”戰略讓菲律賓和日本等國敢於提出他們自己的領土主張。
然而，美國政府對緊張局勢日益升級的看法正好相反。美國官員認為中國正在實施一項經過深思熟慮的長期戰略，即挑起小規模的衝突，這樣不會引發美國的反應，但會讓美國的盟友們明白他們在防務上不可能依賴美國，從而逐漸取得對西太平洋大部分地區的控制。
仍有一些美國官員質疑，中國對南中國海上許多小島和礁石的控制是否真的對美國核心利益構成挑戰。讓包括美國盟友在內的其他人感到欣慰的是，中國正促使許多亞洲國家更加靠近美國。澳大利亞通信產業部長馬爾科姆•特恩布林(Malcolm Turnbull)表示：“從戰略的角度來說，越南日益被推向美國那邊很不尋常。對歷史觀察家來說，這是相當了不起的成就。”
然而，華盛頓方面有人認為，遏制中國在南中國海激進行為的努力一直未能奏效，美國需要找到新的軍事策略來反擊此類侵犯。
美國眾議院情報委員會主席、共和黨人邁克•羅傑斯(Mike Rogers)日前指責中國在南中國海上的行為是“貪婪而赤裸裸的挑釁”。他說，“反擊中國在該地區的激進舉措”符合美國國家利益，“如果我們認為情況還不夠嚴峻，那就是自欺欺人，南中國海的局勢已經快沸騰了”。
美國五角大樓(Pentagon)正考慮在爭議地區採取更多海上與空中行動，對中國海軍的活動實施更嚴密的監控。新美國安全中心(Center
for a New American Security)的伊利•拉特納(Ely Ratner)表示，“我們從沒真正試過，我們能否提高中方行動的成本，從而令他們改變決策。我們需要看看，五角大樓的工具箱是否有什麼工具能改變他們的決定。”
結果是，兩國正在被慢慢拖入學者們所稱的“安全困境”——在這種情境中，一方的軍事舉措必定引起另一方的反制行動，從而增加了發生衝突的風險。
中美在貿易、債券市場等多個經濟領域的高度相互依存對這種地緣政治緊張局勢起到了中和作用。有些觀察人士認為，美中經濟聯繫只會不斷強化。中國人民大學的時殷弘表示，就在安全緊張局勢加劇的同時，兩國的經濟關係正在改善。他說：“中美關係圖景的一半畫面變得更亮，另一半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暗了。”
儘管上周的峰會沒有取得決定性突破，但美中兩國正就一項雙邊投資協定展開談判，並且似乎有望在高科技產品貿易自由化方面達成一項協定。
中方相信，習近平承諾實施的經濟改革將可解決美方關於中國操縱匯率以及和資本市場相關的許多批評。
美中經濟聯繫突飛猛進的一個新領域，體現為近來中國對美國投資大幅增加。根據紐約榮鼎諮詢公司(Rhodium
Group)的資料，2013年中國對美投資交易案達82起，總金額達140億美元，為前一年的兩倍。
不過，傳統上強烈支持加強對華聯繫的美國商界，卻對在中國營商的現實情況越來越失望。
許多在華經營的跨國企業抱怨中國行業政策偏袒本國企業，並試圖讓外國企業交出商業秘密，作為繼續經營的一個條件。
在科技行業，這種抱怨之聲是最強烈的，尤其是在斯諾登爆料導致跨國公司被指可能參與美國的間諜活動之後。本月，美國晶片製造商高通(Qualcomm)宣佈，將與中國的中芯國際(SMIC)展開合作。一些分析師認為高通想借此化解與中國反壟斷當局的分歧。
中國方面也有自己的抱怨，稱美國具有政治動機的保護主義勢力刻意打壓優秀的中國企業——尤其是華為(Huawei)。部分由於美國國會的反對，這家電信設備企業在美國喪失了許多商業機會。
清華大學經濟外交研究中心主任何茂春承認，中國有些行業政策不“符合自由貿易精神”。但他補充道，“並非只有中國這麼做。美國、澳大利亞等一些英語國家就拒絕購買華為和聯想(Lenovo)的資訊技術(IT)產品。每個國家都有自己的貿易保護政策”。
佈雷默表示，習近平承諾實施的雄心勃勃的經濟改革命運如何，對中美兩國關係發展將有重大影響。
如果習近平的改革成功了，中國經濟得以維持較高增速，則在華外資公司將繼續蓬勃發展。然而，如果改革失敗，政治氣候變得更加反西方，跨國公司的處境就會不太妙。佈雷默說：“中期來看，中國的不確定性超過任何其他大國。如果習近平在國內面臨嚴重政治問題，那他對美國的態度就可能發生根本性改變。”
Ma Fangjing補充報導
譯者/何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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