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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2月15日 星期日

馬基雅維利未過時



馬基雅維利未過時
約翰·斯科特, 羅伯特·紮列茨基 20131214
500年前,在15131210,尼科洛·馬基雅維利(Niccolo Machiavelli)給他的朋友弗朗切斯科·韋托裏(Francesco Vettori)寫了一封信。信中講述了他一天的生活:與當地的農民討價還價,為了晚餐而安置捕鳥陷阱。對於這位不一般的寫信者來說,這是他最普通的一天。在寫信之前,他已脫去沾滿泥土的衣服,換上佛羅倫薩共和國高官的長袍。
在信的結尾,馬基雅維利第一次提到了他正在編寫的關於政治的「小冊子」。當然,這個小冊子就是《君主論》(The Prince)
                           
                               
  
關於《君主論》,最引人注目的不光是馬基雅維利寫了什麼,而是他居然能夠寫東西。就在10個月之前,他遭受了「吊墜刑」:雙手綁在背後,身體被吊在監獄的天花板上,反覆墜向地面。
在得到管理城邦的外交政策和防務的任務之後不久,重新掌權的美第奇家族撤了他的職。新的統治者懷疑他密謀造反,於是對他嚴刑拷問。馬基雅維利對自己一個字也沒說感到非常驕傲。
他可能是把想說的話寫進了《君主論》吧。《君主論》是他寫給這個家族的成員洛倫佐··美第奇(Lorenzo de Medici)的一本書,而正是洛倫佐下令拷打了他。馬基雅維利想要通過這本書告訴洛倫佐,自己是他的朋友,憑藉政治經驗和博古通今的學識,自己可以成為一名不可多得的顧問。
歷史沒有告訴我們洛倫佐是否讀了這本書。但是如果他讀了,他會從這個想要成為其朋友的人那裡知道,事實上,政治中沒有朋友這回事。
《君主論》是一本為那些渴望勝利和維護權力的人們編寫的手冊。文藝復興時期不乏類似的指南,但是馬基雅維利的書有所不同。毫無疑問,他為一位統治者提供了如何對付敵人的建議,包括在戰爭中使用武力和詐術。但是他真正的創新之處在於,我們應該如何看待朋友。在專門探討該問題的這本書的核心章節中,馬基雅維利展示了他的原創觀點。
馬基雅維利寫道,拋開你對政治的想像不談,直接奔向事情如何運作的真相,即他所謂的「有效真相」。你會看到,政治中的盟友與朋友是兩碼事,無論是國內還是國外。
也許其他人之所以混淆了這兩者的區別,是因為義大利語用同一個詞來表達這兩個概念,即amici。馬基雅維利警告說,無論是誰,如果把盟友想像成了朋友,都註定了是在自取滅亡而不是在保護自己。
或許最需要這種見地,也最不可能接受它的,莫過於當代美國人,政府內外皆然。正如馬基雅維利意圖顛覆的政治說教者一樣,我們仍然認為,領導人應當品德高尚:慷慨仁慈、誠實守信。
然而,馬基雅維利教導我們,在一個太多人作惡的世界裡,必須學會能夠不當好人。我們的世俗和宗教學校裏傳授的種種美德,與我們為了捍衛同樣的這些機構所必須研習的操行並不匹配。獅子的力量與狐狸的機敏:這是領導人為了維護共和國所必須利用的品行。
對這樣一名領導人而言,符合利益的時候,盟友才是朋友。(具體到夏爾·戴高樂[Charles de Gaulle]身上,我們可以勉強接受這一點;如果是哈米德·卡爾紮伊[Hamid Karzai]等人,難度就更大了。)馬基雅維利還進一步闡述,領導人必須不時激起恐懼,不僅針對敵人,還應包括盟友,乃至自己手下的部長。
對奧巴馬總統就醫保的慘淡首秀進行的道歉,馬基雅維利會怎麼看?他會說,他絕不會贏得尊重,而只能遭到蔑視。正如馬基雅維利青睞的典範之一切薩雷·波吉亞(Cesare Borgia)理解的那樣,有時必須人頭落地。(不過在波吉亞那裡,他理解的就是字面意思,儘管他更喜歡在廣場上把人剁成兩半,棄之不管。)
長期以來,馬基雅維利都被稱為邪惡之師。但是,《君主論》的作者從未呼籲為了邪惡而邪惡。領導人的正確目標是維持政權(當然,首先要保住自己的位子)。政治是個競技場,遵循美德只會走向政權的覆滅,而追求貌似不好的東西反而會帶來安康。簡而言之,從來就沒有什麼簡單的選擇,而謹慎決策的意思是,知道如何甄別自己面臨的艱難抉擇的實質,然後矬子裏拔將軍。
面對這樣的說法,我們當中那些世界觀就算不是黑白對立,也至少是好萊塢式的人們會望而卻步。或許我們這樣做是正確的,但不由分說地一概加以否定也是錯誤的。如果說,馬基雅維利關於政治中的朋友和盟友的教導令人深感不安,那是因為它觸及了我們的宗教信仰與道德規範的骨髓。這解釋了,他為何一直被詆毀,卻也一直被敬仰,無論是在他的時代,還是在今天。
約翰·斯科特(John Scott)和羅伯特·紮列茨基(Robert Zaretsky)分別是加州大學戴維斯分校的政治學系主任和休斯頓大學的歷史學教授。他們共同撰寫了《哲學家的爭吵:盧梭、休謨和人類理解力的局限》(The Philosophers Quarrel: Rousseau, Hume and the Limits of Human Understanding)一書。
翻譯:王湛、黃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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